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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齐残碑:字散神不散

毛笔书写已成的字迹点画,是结果,不等同于毛笔书写的过程。这是常识。譬如射箭,引弓发矢,是过程。箭簇中的,是结果。箭入靶中,静止在那里,确实已无力可言。但不能因此就说引弓发矢不用力,不能说出现结果之前的过程无须用力。

况且,即使单凭引弓发矢的结果,也可判断弓箭手所用出之力的强与弱,精与劣。有的箭可入木十分,有的只入木三分,此强弱之别。此尽可自结果判过程之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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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法也是同样道理,点画墨迹是静止的冰冷的,但这一结果,在得法的书家眼中,可以判论用笔过程笔力的强弱,归束笔锋坚紧之程度,运用笔锋进退顿挫的精确度,控制毛笔的稳准程度,以及是否表达出内心深处意欲表达的点画形态,文字的间架结构(点画造型、字体造型),这一切都源于全身之力,用臂腕肩肘腰背之力,以驱遣毛笔的力量,这怎么会是“精神的力量”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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艺术品,书法,绘画,文学作品,结果可能是不动的。产生过程绝不是不动的。后代学者的狂妄无知,缺乏对前贤肺腑坦诚之言一个起码的“同情之心”。所谓“同情”,就是要把自身放在前贤所处的语境中去以情相通。切莫将“社会达尔文主义”那一套“后来居上”、“社会进步”的歪理邪说来“与时俱进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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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锥画沙,力透纸背,做得到,即是成功之极。做不到,听了也不明白。“以锥画沙”这句话透露当时的社会现实,是张旭、颜鲁公之际,能够到用笔如锥画沙,力透纸背的境界,已经非常之罕。晋代已是如此,何况三唐。王珣伯远帖,就是已经不能用笔如锥,不能到力透纸背。大书家的心得,大书家的印证,要自正反两个方面解析,才或者可以明白历史当时的真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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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用笔如锥”,是讲大书家训练成功之极使用毛笔的一个感受,一个结果,并非针对初学或外行而言。八法(笔法)、中锋、笔力的训练成功,使用毛笔出神入化,始可言用笔如锥,笔如刀槊,前人书论,只讲后半段。

其前的训练不讲,因为那是初始阶段的训练,在书家那里已是完成得非常到位,不须再讲。这一如诗论、词论、画论所言,一般都不是针对初学者或浅层次所论。这些祛疑解惑,属高层次、高境界上的问题。切莫错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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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清以来,尤其碑学兴起,多以狂怪、怒张、横撑、破碎、抖颤、残断、缠绕、槎桠、大幅巨幛为笔力、为强劲,完全是书法门外的误读误释。恶性循环,声大风急,席卷之下,就成为一派下流的恶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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董其昌已经看到对笔力问题认识上的偏失。《画禅室随笔》论用笔,“用笔之难,难在遒劲。而遒劲非是怒笔木强之谓。乃大力人通身是力,倒辄能起。此惟褚河南永兴行书得之。须悟后始肯余言也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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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力是对成功的书家而言,不是初学者所能认识,所能理解。卫夫人、王羲之的几篇书论,核心就是“笔力”,他们是在向极高境界的得法者讲论自己的体会,每一句,都是一生用笔的经验所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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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寸以上的大字极难写,为什么,因为大笔难操控。笔越大,如笔毫长超过50毫米,欲图做到能将全幅笔毛归束如锥而坚紧异常,以全身之力下按,笔毛成一整体不散不弯,以锥尖锲入纸面行笔、书写,必须是一种高难度的强化训练。这个强化训练的时间,是在寸楷成功之后,最少也得再用十年持续不断的练习。

这几乎超出常人所能达到的极限了。所以,五寸以上的字,能写到及格线的书家,少而又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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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人书论,往往是单就一个问题来讲,孤立的讲,前后之间,上下之间,高低之间,不联系,无区别。或者是把不同层次问题,放到同一平台上讲,让人感觉许多技术问题,都在同一平面上,结果给欣赏、学习造成误解。如笔力后于笔法,高于笔法,是两个层面问题,先解决哪个问题,后解决哪个问题,说的都不明白。

如将笔法、执笔、结构三个方面的问题,放在同一层面讲,以为解决好执笔,书法其他问题就迎刃而解,结果误导习学之人。不知执笔是可以通变的“例”,不是法,笔法是不可变通的“法度”。

譬如书法的学习步骤,应是笔法、中锋、笔力、笔势、书趣、墨色,逐步深入,不可躐等,有先后深浅之别,不可能同时解决。这个学习统系理不清,学习过程就受阻,甚至一生都过不了第一关卡。